德國產房實錄:在孤獨與挑戰中成為堅韌的母親

在德國的產房裡,我從最初對自然產的憧憬,跌入了剖腹產的現實。這場生產之旅,不僅是一場身體的極限挑戰,更是一場心靈深處的震盪。疼痛、恐懼、孤獨交織在一起,讓我深刻體會到生命的美麗與脆弱。這段經歷不僅改變了我的身體,更讓我成長為一個更堅強、更勇敢的母親。

迎接新生命的清晨

12月11日的凌晨,外面一片寂靜,唯有房間裡的鐘聲在輕輕作響。我躺在床上,感到腹部隱隱作痛。隨著疼痛的延續,我開始意識到,自己即將邁入一個全新的人生階段——成為母親。3點35分,一絲鮮紅的落紅悄然而至,45分鐘後,我的羊水破了。那一刻,所有關於分娩的理性準備彷彿瞬間變得遙遠,現實的真切感撲面而來。

我深吸一口氣,簡單吃了些東西,然後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待產包,和先生一起驅車前往醫院。當我們到達時,時間已經是清晨4點50分,外面依然漆黑一片。醫院裡的燈光刺眼明亮,與我內心翻湧的情緒形成強烈的反差。

入院後,我接受連續胎心監測(CTG),以觀察胎兒心跳和我的宮縮情況。醫生檢查後告訴我,子宮口僅開了一指,但由於羊水已破,需要住院觀察。早上8點,我辦理入院手續,並吃了一份典型的德國醫院早餐——麵包、奶酪、果醬和熱茶。雖然這些食物看起來平常,但當時的緊張情緒讓我幾乎難以下嚥。

漫長的等待:疼痛與希望的交織

我被分配到的房間是雙人房,並沒有附家屬床位。德國醫院的家庭房向來十分稀缺,儘管事先登記自費意願,仍無法排到。沒有家庭房也意味著,先生只能在10:00- 19:00探視時間陪伴我,剩下的時間我只能獨自面對疼痛與不安。先生此時先回家補眠,我則試圖用追劇來分散注意力,此時宮縮還在可忍受的範圍內。中午的餐點是西班牙蔬菜煎餅和沙拉,下午再次測試CTG,子宮口依然只開了一指。當晚,先生陪伴我直到晚上7點,依照他謹守規則的德國人性格,到了規定時間他覺得就該離開,我則在長夜漫漫中獨自等待著。

到了晚上10點,宮縮頻率逐漸加快,每3-5分鐘一次,疼痛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。我強忍著疼痛繼續看劇,希望能藉由專注於螢幕,能稍微減輕對身體劇痛的覺察。最終我還是忍受不住劇烈的疼痛,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一樓產房櫃檯,尋求助產士協助。這時也我深切地體會到:在德國的醫院,助產士或醫生並不會過來檢查進度,而需要產婦主動尋求協助。

下樓的每一步都讓我疼痛到幾乎昏厥,淚水止不住地湧了出來。抵達產房後,CTG再次顯示,儘管宮縮指數不斷上升,但子宮口依然只開一指,12個小時過去了,產程並沒有進展。而在測CTG時,助產士要我自己上下床,不願協助,當下我感到深層的孤立與無助,淚水停不下來。

意外的剖腹產:身體與心理的雙重考驗

那一夜彷彿永無止境,我回到病房,靜靜躺在床上,默默地吃了些零食來激勵自己,然而強烈的宮縮讓我無法入眠。凌晨7點,助產士又要求我下樓檢查,我已經疼痛到無法承受,請先生提早趕來陪我。CTG顯示宮縮指數已經達到60-70,但子宮口依然僅開一指。助產士建議我泡熱水澡以緩解疼痛。儘管疼痛無比,我強忍著不願打無痛分娩針,因為先生擔心會影響胎兒的心跳。

整個早上,我處於背痛與腹部劇痛的雙重夾擊之中,疼痛感愈加劇烈,我的理智漸漸崩潰。中午時,我感覺自己快要支撐不住,突然一群醫生和助產士衝進房間,告訴我胎兒的心跳驟降,情況十分危險。他們緊急進行了手動喚醒胎兒的操作,並讓我做腹式呼吸,將氧氣送達胎兒體內。當時,我已經痛到無法正常呼吸,只能依靠本能生存。

時間過得無比緩慢,寶寶的心跳有一陣回升,隨後又再度下降。醫生建議,若情況繼續惡化,剖腹產是唯一的選擇。我和先生互相望著,內心充滿了矛盾與不安。先生一直希望我能自然分娩,但眼前的情況已經不容選擇。事後他告訴我,自從我被推入手術房後,他就忍不住流下淚水,覺得很不捨讓我多受了動手術的苦。

迎接新生命的到來

進入手術室時,我的情感還處於一種混亂狀態。之後的半身麻醉讓我失去知覺,而手術中我又吐了兩次。

手術進行得很快,當寶寶的第一聲哭聲響起時,眼淚自然而然地流下來了。她被放在我的胸前,但此時的我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去看清她的模樣,只能感受到她小小的身體依偎在我身上。

手術後,我被推回產房做術後觀察。這段期間,我感覺下半身痲痹、口乾舌燥、神智恍惚,不過,寶寶躺在我胸上做肌膚接觸,感覺很好,寶寶也很快入睡。至此,我已經連續兩天沒有睡覺了,中間只斷斷續續睡了一、二小時。術後壓力的解除讓我很快陷入昏睡,

術後的復原與挑戰

術後的恢復過程是另一場艱難的戰役。德國醫院強調母親的自立與自我照護,鼓勵我儘早下床走動,但每一次下床都是一次疼痛的對抗。護士的幫助有限,更多時候,我需要依靠自己完成餵奶、換尿布、下床上廁所,甚至自行取餐。每一項簡單的動作,都成了我必須克服的難關。我感覺自己被迫成為一個女超人,儘管身體仍被疼痛包圍著,依然得一肩挑起照顧小孩的責任。

德國醫院非常推崇「肌膚接觸」(skin-to-skin),讓新生嬰兒與母親保持親密接觸,這有助於母嬰間建立深厚的聯繫。然而,這種安排也讓我在身體尚未完全恢復的狀況下,面臨更多挑戰。每當我想休息時,嬰兒的需求使我不得不繼續堅持,無法真正放鬆。

在這次生育的過程中,無論是身體上的疼痛還是心理上的孤獨,都是我從未經歷過的巨大挑戰。我深刻感受到德國文化對個體獨立的強調,並在這過程中學會如何應對不確定性,逐漸激發出內心的力量。

我擁著懷裡的新生命,感到自己蛻變為一個堅強獨立的母親。這段在德國生育的經歷,讓我在孤獨與挑戰中學會了堅持,迎接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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